Untouchable<12>
12
Arthur的心情不好，大家都知道了。
因为整整三天，没有人见过他那总是挂在脸上的标志性的Arthur Pendragon笑容，也没有人听见他办公室传来那已经让人习以为常的逗笑声——没有Merlin的声音。
然而令大家稍稍安心的是一个人的到来——Agravaine。
Agravaine是Arthur的舅舅，Ygraine的兄弟，也是Arthur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。所有人都相信，Agravaine一定有好的建议来为Arthur排忧解难，好带他走出痛苦的境地。
“好久不见，Arthur！”一早，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，带着上扬的声调和夸张的表情，Agravaine敲开了Arthur办公室的大门。
“舅舅！”
今天对Arthur来说本是一个平常的工作日，但是Agravaine的到来为他近日灰暗的生活增加了一点欣喜。也许Arthur并未察觉，但是在内心深处，他亲近Agravaine。尽管自从成年以后，Arthur就很少再见到他。但是为了他的身份——他那早逝母亲唯一的兄弟，Arthur信任他胜过其他人。
Agravaine是个高超的谈话者。一阵寒暄，一阵叙旧，让Arthur短暂地忘记了他与Merlin之间那些令他痛苦的纠缠，投入到他舅舅眉飞色舞的讲述中。
但话题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到了那里。
“Arthur…你知道，我们一直都希望能看到再有一个人到你身边…来代替Sophia的位置…”
“哦，舅舅，请不要提她！”Arthur把手举在身前，仿佛这样能阻止这个话题的继续。
“不是她，我们想看到的是比她更好、更适合你的人。” Agravaine在椅子上挪动了一点，使自己更靠近Arthur，“我知道一个人，她是我认识的最出色的姑娘…”
“不，舅舅，我现在有恋人。”Arthur再次举了举手，轻皱了一下眉头。
“我知道它，它的…”
“他。”
“他，对，他的名字是Merlin，是不是？”
Agravaine看向Arthur，Arthur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我知道他。” Agravaine再次靠近了一点，用手捋了捋他的头发，“但是Arthur，我认为你应该更成熟更理智一点的，或许你该再认真地考虑一下这件事？”
“我已经很认真地考虑过了。这不是我的一时冲动。“Arthur的目光盯着Agravaine，“Merlin，他是…那个能真正让我快乐的人。”
“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呢？低沉、难过？”
“我以为这是每段感情都会有的状况，而且我更愿意把这看做是我个人的事情…”
“Arthur，”Agravaine打断他，“你没意识到这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？你想到过你的责任吗？整个公司的未来都在你的肩上，你父亲的位置、你的位置需要继承者。你现在的做法在让员工不安，这不是成熟的人应该做出来的。Arthur，你该懂得这些。”
“舅舅…”
“听我说完，Arthur，”Agravaine挥了挥手，示意Arthur不要打断他，“况且，你能这么肯定自己对于Merlin的感情？你确定那不是短暂的心理安慰？再过五年，甚至再过一年，你不会改变？还有，对于一个每分每秒都在自我更新的机器，你能百分之百了解他吗？你爱的那个人也许第二天就不再是他了…”
“舅舅，我不想听到这些话…”Arthur摇着头，把脸转向一边。
“你不想听，是你不想面对。你根本没有信心，Arthur。”
看到Arthur没有回话，Agravaine继续说道，“我刚才说的那个姑娘，她很适合你，从见她第一面我就确定这一点。你们应该见一面，你会喜欢她的。”
对面是沉默。
“Arthur？”Agravaine试探着。
“我不能那么做，舅舅，那对Merlin不公平…”Arthur转过头来，眼睛里明亮的蓝色黯淡下去。
“你以为现在这样对他很公平？你们差了太远，你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。”
“舅舅…“Arthur顿了顿，”今天，是父亲让你来的么？“
“那不重要，”Agravaine快速眨了眨眼睛，“Arthur，你可以不当这是一个约会，只是一个简单的会面，我们与他的父亲有业务上的合作，你们甚至可以谈谈工作上的事，只要你同意去见见她…“
“舅舅，我真的不想…”
“Arthur，就当是为了你母亲。”
汽车停在公寓楼下，雨打在车窗上啪啪乱响。Arthur坐在驾驶室里，试图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。他不知道他和那个女孩进行了怎样的对话，以至于后来他们靠在天桥的栏杆上亲吻得天旋地转。也许是一切都太快了，也许是Arthur全程都大脑放空，也许仅仅只是因为过量的酒精。Arthur不知道，他什么都想不起来，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这里来的——醉酒驾车却没被逮捕或因车祸而住进医院，这绝对是他的幸运。
他试图回忆那个女孩的姓名，但是没有线索，只记得仿佛是E开头的名字。不重要，他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。至于长相，他们靠得太近，Arthur并没有看清。能推开种种模糊的回忆出现在脑海里的，只有对方黑色卷曲的头发，长长地披在肩膀上，然后被他用手搅乱。
唯一能让Arthur清晰记起的，只有声音，就好像一直以来他都是靠听觉这一种感官来生存的。那个人——Arthur，你知道那个人是谁——的声音响在耳边，她亲吻的声音，她呼吸的声音，她兴奋的呼喊，她压抑的呻吟…那是Arthur本该听到的。但是令他颤抖的、令他突然绝望到想要哭泣的，是另一个人的声音。那个他真正听到的声音。是脑海里突然响起的Merlin的声音。
那么真切。
好像怀中的人就是他一样。
他听见他说“你会亲吻我吗，Arthur？”
他听见他说“你对我做了什么，Arthur，我感觉到我自己了。”
他听见他说“现在进入我，Arthur。”
他听见他说Arthur。
怀里的人贴着他，雨夜里温暖的来源。然而那温暖不是Merlin。Arthur一点儿都不想要。
Arthur掏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金属盒子，打开，把耳机塞进耳朵里。
这么熟悉的动作，仅仅三天，Arthur几乎觉得陌生了。
“Merlin...你在吗？“
对面是一小阵沉默。然后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来，“Arthur。“
Arthur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。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念这个声音。是他害怕，是他不相信，是他自己的过错，他承受的所有都是他自找的，但他没有资格让别人和他一起痛苦。
“对不起，Merlin…这些天…发生太多事情了…“
“不要说对不起。“Merlin的声音很轻。
“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…我去和一个人约会了…你可以恨我，你应该这么做。”Arthur觉得哪怕仅仅是说出这些话也是一种耻辱，这是一种背叛，不管他的舅舅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他，那些都是借口。他背叛了一个他爱的、也同样爱他的人。这个认知让Arthur想要狠狠地打自己几拳。
Merlin沉默了一会儿，“没关系，Arthur，我能懂，我永远也代替不了那些人…祝贺你。“
“不是这样的！我做不到！那些人，永远也代替不了你。“
“我不明白…“
“我失败了！我的脑子里都是你的声音，我根本做不到，和别人在一起。”
“真糟糕，Arthur…”
“Merlin你别说这样的话，求你了…”Arthur把头靠在车窗上，玻璃很凉。雨好像又下大了，雨点隔着车窗撞在Arthur的额头上。
“我不是故意让你难过，我只是怪我自己。 “耳机里Merlin的声音在颤抖，“就像那天早上，我不想让你说那些话，是因为你值得比我更好的，Arthur。如果我是随便一个什么人，哪怕我又丑陋又笨拙，我现在也可以坐在你身边，握住你的手。但是Arthur，那是我永远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。”
“你不要这么说…”Arthur的心脏痛苦的快要裂开。他现在想做的唯一一件事，就是抱住Merlin，握紧他的手，让他的身体与自己贴在一起。但他知道，那也是他永远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情。
时间静止在这一刻，悲伤搅动着沉默，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蔓延，紧紧缠在两个人之间。
“你是真实的，Merlin，我们之间也是真实的。这是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，我根本不该有所怀疑。”Arthur突然坐直身子，他把金属盒子握在手里，眼睛盯着摄像头，庄严得像是牵着谁的手做什么神圣的仪式，“不管别人怎么认为，我不再也会不相信，我也不许你不相信。那些该死的公平和值得，从今天起，我们谁也不许再提。无论你怎么自我更新，你都还是你，那个我爱的Merlin。除了你，Merlin，我不会想有别人。”
耳机里是一阵沉默。
“Arthur…“
“我只想听你说‘好’！”
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。Arthur等待着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。
“好。”
那是Merlin许诺的声音。
TBC